曾凡华简介
曾凡华,怀化溆浦人,著名诗人。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后就读于北京大学艺术系文化管理专业研究生班。1968年入伍,1978年调入解放军报社,历任编辑、高级编辑、文化部副主任、主任、解放军报长征出版社总编辑、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会长,大校军衔。著有诗集《洞庭军号》《辽远的地平线》《士兵的维纳斯》,散文诗集《绿雪·野性的土地》,散文集《月蚀》,长篇小说《碧血黄花》,中篇小说《桐花雨》,长篇报告文学《最后一战》《牺盟·牺盟》等;长篇报告文学《神农架之野》获1990-1991年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荡匪大湘西》获第三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50集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开国英雄》(总撰稿)、100集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共和国之最》(总撰稿)入选第十七届中国电视金鹰奖,长篇电视连续剧《蓝色三环》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中篇电视连续剧《窦娥冤》获第二十一届中国电视金鹰奖。其作品《最后一战》《韶山红松》《政委上山来》等被翻译成日、英、法等国文字介绍到国外,其译著《普希金诗选》在业界获得好评。
军旅诗人曾凡华的诗别具一格。他的这几组诗,有激昂,有悲伤,有沉思,显出诗歌的情思美。读之,荡气回肠,令人回味。
歌颂,又不仅仅是歌颂
列夫·托尔斯泰谈审美与交流时说:“艺术是这样一项人类活动:一个人用某种外在的标志有意识地把自己体验过后的感情传达给别人,而别人也会为这感情所感染,体验到这些感情……如果一个人在未受到任何特别训练和未改变自己的观点和立场的情况下去阅读、倾听或观看另一个人的作品,如果他能够体验到一种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又把他自己同这件作品的作者还有欣赏这件作品的其他人联结起来,唤起此种心理状态的东西便是艺术。”(列夫·托尔斯泰《什么是艺术》,作家出版社1961年版)
曾凡华的诗就是能“唤起此种心理状态”亦即心灵共鸣共振情感的诗。情感之美在于真。真实,真切,作为一个正直、富有正义感的诗人,他的诗,必然反映他的喜、怒、哀、乐、欲、爱、恶。曾凡华说:“‘情’乃源头活水 有比桃花潭更深的蕴意”。又说:“诗思 却了无止境”。诗人登山临海,漫步祖国大地,“用心来丈量这山径之艰,用情来验证这水路之险”(《黑龙潭听泉》)。可见,他是十分重视诗歌的情与思的。
[曾凡华(左二)参加纪念红军长征采风活动留影(资料图片)]
曾凡华诗歌的情思美,在于他的情思具有真善美的品格,富有正义感。他的这几组诗,有歌颂,但又不仅仅是歌颂。
如《我们在太行山上》,歌颂了八路军在太行山抗日前线战场浴血奋战,英勇杀敌,重点写了1938年春天的神头岭战斗。诗人先渲染气氛:“此刻 凛冽的山风唳嚎着/宛如一道闪电撕开夜的屏障/原野 沉浸在一种恬淡的风气里/青青的麦浪 从脚下一路喧嚣而去/他们的目光 便随麦浪的起伏推向前方/前方 大山的腹地/有一场恶仗 就要打响。”这是战前的状况。
接着,形象生动地描绘了战斗的场面:“暮色勾勒出树的图案 人的图案/勾勒出猫腰前进的部队的图案/这些年轻的士兵/正在拔节的年龄/看着他们麦浪般推进的姿态/那个打着灰色绑腿的独眼的师长/与理了平头的小个子政委/相视一笑/于是 顷刻之间血火纷飞枪炮齐鸣/太行山终于让东洋鬼子体验到了/中国人复仇的疯狂。”
这些诗句,歌颂了八路军的英勇无畏,八路军指挥员的从容镇定。同时,对日本侵略者的野蛮残暴表现了强烈的恨:“日军的铁蹄踏破了武乡县的城门/枪刺上的膏药旗 就那样飘啊飘/煽起兽性的火苗/头盔下的遮挡布 就那样摇啊摇/掀起杀戮的风暴。”
但作者并不仅仅停留在情感上面。他的“思虑有如一叶扁舟”“总有一种情绪在慢慢堆积,总有一种思想在暗暗结集”,他要在滔滔长河里“寻找着久违的岸”,对战争与历史等进行深入的思考:“其实 历史是用鲜血和鲜花共同论证的定律/谁也无法改写。”诗句富有张力,耐人寻味:
好在有纪念碑站在那里
守望着昨天和今天
守望着这个多变的世界
这石头的精灵啊
兀自召集着散失的游魂与放逐的野鬼
论证着牺牲的意义和流血的目的
以便把那些深刻与崇高的东西
铭记在册
诗人其情感心志巧妙地融入宏大的主题中,读起来生动形象,打动人心,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应。
曾凡华诗歌的情思美,有时会以悲壮的美呈现。在与反动势力进行斗争中的胜利往往会以正义者的捐躯牺牲为代价,这种牺牲是一种悲剧,但这种悲剧却显示着崇高的悲壮美。长诗《致滴血 杜鹃》一诗中表明了其美学观:
所谓的斗转星移就是一种衰败
没有衰败就没有新生和发展
唯物论肯定生命也肯定死亡
因为死亡是绝对的 有其绝对的意义
若果人的思想不能进入另一个星体
世界便只能是一个轮回
星永远就是星 航天的梦就不会实现
红二六军团长征时在黔西毕节百里杜鹃山的浴血夜战,固然打败了凶残的敌人,但红军也有战士牺牲。诗人没有过度渲染这种牺牲,而是将牺牲了的红军战士的生命鲜血比拟作满山鲜红的杜鹃。
诗人触景生情:“阳春的风便会撩起游人凄美的遐思/蛰伏已久的暗香 袅袅绕绕/挑动出诗的情怀”,杜鹃缘何这么红?“是因为砥砺住了凌厉的风雪和严霜/你才红得如此悲壮”。诗人说:“悲壮不是失败的胚胎而是成熟与坚贞的胎儿”,这是诗人的失败观。诗人将杜鹃人格化:“中国有一种品格叫高尚/至今仍在你的家族里繁衍生长”“为希望而离去而归来总是亘古相随 /只期盼获取来日的复苏与复苏后的力量/千年万年之后沧海变作桑田/你的风范犹在。”明写杜鹃花,实写红军战士的美好高尚品格。
从情感再上一层次,就是思想与精神了。曾凡华说:“灵感的闸门豁然开启,诗歌就幻变成一种纯粹精神的鹤与自由想象的鹰。”所谓“精神的鹤”,以我的理解,系指思想精神的层面,亦即灵魂。思想精神乃诗之魂。有了这个魂,诗歌就不会轻飘飘的,读之无所得,不读无所失。
在《致滴血 杜鹃》一诗中,诗人进一步提升情思,冶炼诗魂,他借洋牧师之口,赞赏红军:
洋牧师赞赏红军
是一盏长照历史的智慧之灯
引领着他们走上一条受苦受难却充满光明之路
而你的这些百年沧桑的老树
却让我产生了彻悟之后的新的哲学观
这种深邃幽远的意蕴
“新的哲学观”与“ 深邃幽远的意蕴”是什么?通读全诗,读者自然会找到答案。作者要“用一个诗人的温柔和史家的刚毅/来担当某些责任 呼吁某种愿望 讴歌某种理想”,这理想,自然是共产党人的理想了。诗的思想、精神与理想力量也在提升并撼动着心灵。
在《遥望玉树》中,诗人为地震灾难中的群众揪心,但也袒露真实心迹:自己已年迈,不能像年轻时一样赴灾区抗震救灾,“不能像鸟儿那样飞来飞去/为失落的巢 衔一棵草叼一口泥/为死去的村庄 唱一首哀婉的歌”,但他祈望灾区人民渡过难关,并深入思考:“只有死后重生的历史才会存之久远/也许 千年万年之后/玉树变作化石鱼 游进深深的岩层/我的遥望/才能产生意义”,这是自然、生命哲学的升华。
生动感人的情思美,在曾凡华这几组诗中得到很好的体现,也是他的诗的重要特色。
鲜明生动的意境
曾凡华善于捕捉美的色彩,描绘鲜明生动的画图,提炼美的情思,创造美的意境,让人读之获得美的享受。诗人似乎有一支神奇的画笔,只轻轻地描画点染,一幅生动可感的美丽画面便会跃然纸上:
自峡谷浓绿里淌出这幽幽一线
便是黑龙潭遗漏的泉
泉水清冽如许
全无一丝儿挂牵
就像米芾那神来之笔
不经意的点染
刹那间 云蒸霞蔚 气象万千
五省通衢的仙人桥
定格成霓彩
诗人也有一支神来之笔,创造了一幅幅美的意境。诗人有一双敏感的双眼与双耳,发现“一步一芳草,一步一境界”:
自然的清音才是大化箴言
尽管有的真实 有的虚幻
虚虚实实 尽在水的涌流中兑现
眼下 河山荥带 泉声如咽
如咽的泉声 道出世间几多哀乐与兴衰
自然的清音,河山荥带、泉声如咽,真实与虚幻的交融,创造了一个物我两忘的境界。《红豆峡观瀑》描写“天高地莽”的红豆峡,刘秀曾在这里邂逅了那个做了他皇后的女人,与红豆结缘,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诗人看到的是:
只剩玲珑的山影和树影
以及红豆峡渐行渐远的黄昏
而此时此刻的你我 都成了水幕里的故事
一旦刻上绝壁 即可化作诗的意境……
声与色,光与影,虚与实,历史与现实,抽象的情与具象的境结合在一起,水乳交融,营构了一幅令人神往的意境,呈现了美的东方神韵。
美的情思,归根到底,要靠美的语言去表现与实现。曾凡华诗歌的语言,生动,精练,准确,且深得古典诗歌的神韵而又创造了自己的诗美。正如他所写的:“重重叠叠 不再是海市蜃楼的那种幻象/阡阡陌陌 不再是苏堤白堤的那种境界”。
时代不同,历史在向前,曾凡华诗歌美的情思,其内涵与古典诗人自然不同一个境界。这也是因为诗人深得“继承与创新”“守正创新”的真髓吧。
(作者唐德亮,当代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
责编: 兰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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